偏隅

「乌诞贺文」白草黄沙(上


cp.沙乌 双乌
lof不能定时我就先发了……五点起不来
因为重感冒没写完。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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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里安得知东西共/和/国合并时正在战壕里挖着一颗嵌进小臂的子弹。金属生硬地割裂血管和肌肉,未经麻醉的感受器与传入神经尽职地将痛苦传递至大脑皮层,连金属裹进血肉里优柔而古怪的阻隔感都被忠诚描摹。他咬紧牙用力克制着本能的颤抖,冻僵的手指费力地握紧刀继续着手下的动作。剧痛撕扯着意识,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下敲着神经砸出尖锐的疼痛。模糊边缘,他甚至分不出什么像样的感情来思考这件事的意义,只是恍惚间他仿佛听到有谁弹起了科布扎。* 
那几乎把乌.克.兰.人带回遥远的日子里,那时他们依然搅在战争里,却还没沦落至自相残杀的悲哀境地,甚至哥萨克战士梦策马奋战的故事都渲染着浪漫的色彩,连隐晦的不堪都泛着油亮斑斓的光。这在眼下生灵涂炭的地狱里回忆起来似乎都是是多么久远的传说,那些梦里麦香与牛奶的甜还没被埋葬进厚重血腥味的日子仿佛从未存在过。走神间他手一滑,刀尖戳进深处,突然加重的刺痛迫使他拱起背,却恰巧顶起子弹。尤里安强忍着割裂筋肉的痛苦将刀刃向外一挑,那颗该死的子弹终于掉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层泥,和着他血冻成一层肮脏的新壳。 
额前的头发全被汗水浸透了,湿哒哒地黏在额头上,随即又被凛冬的寒风吹成细碎苍白的冰碴。尤里安倚着沙袋大口喘着气,把刀刃在衣服上潦草地抹了几下收进匕首套里。紧绷着的神经松弛下来,大概是失血过多,头沉的要命,身子快被冻僵了,腹间和胸腔的肌肉抽搐着挤压着空荡荡的胃。他蜷起身干呕了几下却也没东西可吐,只觉得胃好像抽紧皱缩成了一团,一时间都不知道是伤口还是胃更疼。余光瞥见不知谁扔下的酒壶,他伸手拿过来晃了晃。运气不错,还剩半瓶。这样想着乌.克.兰.人忍不住笑起来,单手拧开盖子灌了一口。酒精的辛辣多少冲淡了疼痛,连带着骇人的严寒也被驱散了不少。他顿了顿,然后把剩下的酒对着伤口上浇了下去。 
「嘶——」乌/克/兰/人抽了口气,酒倒进伤口时猛烈的刺激感让他险些脱手把酒壶摔出去。浓郁的酒精香气充斥着鼻腔冲淡了锈涩的血腥味。骇人的伤口开始愈合,新生的肉缓慢生长翕动着填进伤口。 
他靠在战壕里喘着气,伤痛冲击下过度挣扎的神经得意休整,理智和情感逐渐复位。尤里安闭上眼睛,西沉的日光蒙在眼皮上透出一片模糊的红,深沉而灼热,像极了肉体撕裂瞬间争先恐后涌出的血。深冬的日子里少见这样浓烈的夕阳。不远处混乱的声音趋于缄默,只有风声呼啸依旧。这场从清晨开始的战役终于结束,可他现在甚至不想去探究这场战役的胜负。 
这片土地从未有真正的解放者来过。他在多年以前也曾将共产党宣言与舍甫琴科诗集并列左右*,但那并没有带来一个属于他们的,自/由/独/立的乌.克.兰。 
德/国/人。白.卫.军。苏/维/埃。波/兰/人。英/国./人。法/国/人。异乡人被利益与贪婪驱使着踏上这片土地——或许俄/国/人还带着他们的信/仰和爱/国/情/怀——这嘲讽得令人发笑。尤里安抬手揉了揉眼睛。这里是乌.克.兰人的家乡,从基辅罗斯的辉煌伊始,之后哥萨克在双头鹰羽翅阴翳下彷徨,而今蓝黄旗帜飘扬。他们世代生于斯眠于斯。尤里安记得那位饱经风霜且坚毅的老人归来拥抱他时的热切*,再后来他见证了从鲁.塞尼.亚.人到乌.克.兰.人的民族觉醒,一度混沌懵懂的意识被重新唤醒。高悬的画像之下一度被迫缄口的诗句重新被传诵。 
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终于知晓了自己的名字,可并没有人在意他们的死活,抗争的正当性仿佛一个蹩脚的笑话。 
哥萨克曾经是帝国开疆扩土中最骁勇的铁蹄,时至今日他们却不能为自己打赢一场战争,还陷在了自相残杀的泥沼里。从加.利.西.亚到基.辅,他们曾经是为着两个帝.国,而今是为着不同的信仰与利益。战场上对着你举起枪的人甚至就是一同的兄弟,大家还曾分食过同一块馅饼。* 
「这一切会好起来吗?」尤里安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撑着沙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捡起不知道谁丢下的大衣披在身上,厚重的棉勉强挡住些北风。幸存的战士们在埋葬死去的同袍。他看到两个人吵起来,周围有人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头去看。 
「他是敌人,你管他们干什么?」年轻的哥萨克战士气势汹汹地瞪着同伴,脸上没来得及擦净的血污在严冬里结成边缘透亮的块状「你忘了他们刚刚怎么杀了我们的兄弟吗!」 
被指责的小伙子好像泄了气,闷闷地低下头继续手下地动作,呼出的热气腾在脸前挡住了他的表情。 
尤里安明白了他们在争执什么。或许被扔在地上的红军尸体里面有那个小伙子的同乡,村子里一起长大的玩伴,甚至是亲人兄弟——这是常见的事,为了信仰,兄弟朋友分道扬镳乃至拔刀相对,没什么稀奇的。他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 
 
冬妮娅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干枯的树枝在乌/克/兰姑娘的身上映出横七竖八的影子,仿佛交错的网将她困顿其中。她似乎是在祈祷。尤里安走过去,帮她拿掉勾在头发里的碎枯叶和树枝——这大概是刚刚埋伏在灌木丛的时候挂上的。她对着他扯出一个微笑。他注意到她湛蓝的眸子下面已经积压下厚重的黛青,这让她看起来憔悴而疲惫,不过想来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冬妮娅笑得很勉强,眼角还泛着一点潮湿的红。她刚刚哭过,为那些死去的孩子们。战火已经烧了好几年了,大/国协议桌上字面意义的休战并没有给他们换来喘息的余地。她的确是血与火里走出来的哥萨克姑娘,也曾手执弯刀终结入侵者的性命。但连年的战争令她疲惫不堪——更何况大部分时间那些不幸的孩子们都在为错误的自相残杀与猜忌牺牲着,并被尊贵的上位者们嘲笑为卑贱的牲口。她渴望和平,无论它来到的方式是妥协还是粗暴。年轻的战士们不应该把刀指向自己的至亲。 
「那个可怜的孩子。」她拿出手帕轻轻擦着尤里安脸上凝结的污块。「我知道他,死去的是他哥哥。他们兄弟俩为了布尔什维克的事闹翻了。哥哥在和德.国人休战之前就跟布尔什维克走了。我晚些时候再悄悄陪他回来,总要给自己的亲人蒙上眼睛啊。」 
布料蹭在脸上柔软的酥痒让尤里安下意识眯起眼睛。他对布尔什维克信仰的狂热感到恐惧。那份信仰纯粹天真却灼热如燃烧的烈火,有着轻易便可燎原的煽/动性。他不信任他们,对于红/军行事的粗暴更无好感——战争里谁都不干净,但他更愿信自己人。而冬妮娅提起布尔什维克时,总带着迟疑却温吞的宽和,她也一向与格鲁舍夫斯基和温尼琴科相处的更好,也更乐意去了解他们的理念——这令人充满希望,她曾对他这么说。 
「局面越来越不好。」冬妮娅收拾手帕叹了口气,一边帮尤里安整着衣服一边接着说下去「温尼琴科想跟红军谈/判,他们快打到基/辅了,而且你知道,白/卫/军,红/军,波/兰/人,还有——天哪!」 
她拉起大衣时不经意瞥到腰侧裸露的皮肤,虽说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但凹陷的粉色和周围火药的黑色痕迹还是暴露了它曾经的严重。 
「你自己取的子弹?你至少应该叫我过去帮你处理——」 
尤里安把冬妮娅抱在怀里,视线却落在她身后树林枝杈交错的阴影里,神情一瞬间变得冷峻。姑娘细细软软发丝划过他的手指,触感冰凉。他收回目光,安抚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想我不该让你在战场上分神。没事的,又不会因为这点小伤就死掉。」 
乌/克/兰姑娘抓紧了他的袖子,她把头埋在他的大衣里,鼻腔里满他身上酒精的香气,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但眼泪还是在他的大衣上留下了一小块潮湿。 
这场该死的战争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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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们在营地东倒西歪的睡去,也许梦里有故乡河水与麦田的宁静能够隔绝耳畔的风声苍凉。尤里安一个人守在篝火旁,将尽的火堆无力地从焦黑里冒出几点零星的光,在乌/克/兰/人眼底的蔚蓝里映出暖而柔和的橘。今天的月亮很圆,霜白挂在天幕上竟然有了些明晃晃的味道,落到地上却成了一片清冷,映在裸露磷乱的岩石上。 
手边的酒壶已经空了,他倒是还没醉,只觉得胃里有一团火在烧,好像顺着喉咙流进去的酒精被胃液点成烈火,烫的难受,连朔风里仿佛利刃般凛冽的寒都不算什么了。腾起的暖意让他仿佛回到了1775初夏的扎波罗热——他以为他忘了,在漫长的黑暗里忘记了自己是如何死去,又是如何浑噩麻木地囚禁在第/三/厅近乎窒息的桎梏里。 
冬妮娅走过来对他投以担忧的目光,她的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闪着粼粼的碎光。她身后跟着白天那个年轻的孩子,向他问候时脸上的悲伤还未来得及收起。 
他轻轻对他们点点头「我没什么事,你们小心一点。他们没有撤很远。」 
冬妮娅拧了一下衣角,语气里带了一点犹豫的劝解「尤里安,你的小鸽子已经飞走了。」 
尤里安愣了一下,姑娘们间习惯的可爱形容让他有点不适应。太肉麻了——他亲爱的女体似乎误会了什么。这个形容对他们而言太不合适了。他笑起来「别这么说。我可没有过什么小鸽子。」 
看来她也知道斯捷潘来了,毕竟国/家之间对彼此的存在会有感应。 
冬妮娅笑了一下,似乎有点无奈,随后带着年轻人走了。尤里安注视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的轮廓和树丛的边缘融成一片混沌的黑。乌/克/兰人低下头捡起火钳拨弄着柴堆,火焰重新燃了起来,火光把他的头发熏出一片模糊的橘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带上了一团毛绒绒的暖。斯/拉/夫特征鲜明的五官落出深邃的影,在昏暗里带上了警觉与漠然。 
「斯捷潘。」他抬起头,俄/国人从树干后面走过来随意地坐在他对面。他发觉斯捷潘瘦了,颧骨下遮出阴影。神情里原本雍容的倨傲此刻消瘦成执拗的阴鸷。两人隔着火堆对视着,眼底映着跃动的红。 
火堆燃得过于热烈而爆出噼里啪啦的星。 
 
——似乎是尤里安先动的手。乌/克兰/人跨过火堆走到斯捷潘面前时斯捷潘只是抬头看着他。心底困惑着尤里安接下来的动作。那时候尤里安逆光浸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他背后的猩红摆出张牙舞爪的热烈。俄/国人似乎听到尤里安笑了一声,但紧接着他就毫无防备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斯捷潘在那一瞬间意识发懵,嘴里古怪的腥甜味在这时涌出来充斥了整个口腔,他少有的尝到了血的味道。事发过于突然,以至于斯捷潘暂时思考不出像样的理解——他过于习惯了对尤里安的绝对压制,多少次两人的对峙尤里安从来没有占过优势,以至于他对哥萨克天性的好斗向来持以轻蔑。 
但时候不一样了。那时候他有整个俄/罗/斯/帝/国,哥萨克人的反抗在他眼里不过是个不自量力的幻想。俄/国人忽然感到愤怒,其中又掺杂着别的些许莫可名状的感情。 
斯捷潘眯起眼睛,用力攥紧对方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猛地一拽,尤里安重心不稳摔过来,斯捷潘借势翻身将尤里安压在身下,膝盖用力碾压着乌/克/兰/人柔软的腹部。乌/克/兰/人自由的那只手几乎是同时撞在斯捷潘腰侧,力道之大震得他掌骨发疼。斯捷潘动作一滞,随后照着尤里安的脸来了一拳——这一次的力量比起尤里安熟悉的少了太多,大概是被疼痛削弱了不少。他抬起胳膊挡下来,趁对方还没在疼痛里缓过来时用力一顶推开了斯捷潘。尤里安弓起身子,他觉得肠子好像扭曲着系在一起一样疼得要命,斯捷潘刚刚的动作压到了他刚恢复的伤口,即使隔了冬衣厚重的棉,内脏也是足斤足两地承担下一个一米八几的俄罗斯人的体重。 
只是他相信斯捷潘现在也不好过——斯捷潘已经没了他的俄/罗/斯/帝/国,恢复的能力比他强不了多少。 
「咳。」尤里安眼角泛出殷红,酒精的作用上来了。意识变得混沌不堪,他不想再考虑别得,只有狠狠揍眼前这家伙一顿这个念头愈发清晰。 
血脉里原始的凶狠狰狞叫嚣着,往日的不甘与屈服成了最好的助燃剂。仇恨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远强于零星施舍与恩赐,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私人恩怨,而是百年来千万人挣扎的执念。 
去反抗。去回击。去把这个百年来始终高高在上的家伙狠狠地揍一顿。 
身体忠诚地对大脑做出回应,乌/克/兰/人撑了一下手边凸起的岩石,侧踢打在斯捷潘腰腹。俄/国人身形明显一晃。似乎是同刚才相同的位置。他笑了一声。尤里安扑过去撞倒斯捷潘把他压在地上,掐住他的脖子用力收紧。 
他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只是赤手空拳换成了真枪实剑,被刀捅穿心房钉在地上的人是他而不是斯捷潘。 
俄国人费力地屈起膝狠狠击在乌/克/兰/人腹部。疼痛迫使尤里安松开手,斯捷潘侧身照着他的下巴给了个肘击,把他从身上掀下来,又冲着胃部补了一拳。 
剧烈的痛苦使得尤里安蜷起身子,内脏挨了那几下后抽搐着发疼让他几乎分不出精力再做出什么像样的回击。 
该死的。他还是能倚仗着一大片俄/罗/斯和支持他的势力。他的头抵在后面裸露的岩石上。斯捷潘半跪着低着头缓了一会儿,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腰侧和颈部的疼牵连着动作迟缓下来,他快到极限了,连年的战争让他们都不怎么好过——甚至尤里安似乎还要好一点,东/西/共/和/国的合并大概多少能给他一点安慰的力量,虽然他依旧觉得乌克兰人的独/立/建/国只是个不切实际的笑话。 
斯捷潘瞥到尤里安的手背上磨破了一大片,渗出的血没来得及凝固,在月光里镀了一层银亮的边。俄/国人的鼻腔里呛进干涩的土腥味,他抬手捋起额前散乱的发丝,抓起乌/克/兰人的头发狠狠往旁边裸露的岩石上撞过去。尤里安被拉扯着迫仰起头,脑袋里嗡嗡地震得搅成一片,连疼痛都变得模糊而不真切有黏糊糊的东西从额角蜿蜒着流下来,匍匐过肌肤的触感滑腻的泛着难以忍受的恶心感。 
他松开手看着他,没有继续打下去的意思。尤里安偏着头半阖着眼,伤口的血混着灰在石头上蹭成一片,身体因为持续的疼痛绷紧微微发抖,片刻间闪过了几分不真切的孱弱。 
 
「你应该在我这边。」 
 
乌/克/兰人忽然放松下来,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你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斯捷潘。」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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