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隅

沙乌片段_中元节

尤里安一个人走在深夜的街上，中/国夏日闷热的空气里连吹过来的风都仿佛热浪般扑在脸上。路上只有几千盏灯寂寞的亮着，在鹊灰里晕开一团昏黄的雾气。尤里安身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跟灯的影子搭在一起，在地面上拖出单薄的寥落。
不远处的路口有人在忙碌着什么，尤里安依稀记得今天是当地什么古老的节日。稀疏的影子立在路口，他们身后的高楼隐没在阴影里，玻璃外墙反射着清冷的灯光。他看着那些模糊的人影，他们在一座现代化的城市里延续着古老的仪式，那些被认为已经遗失的东西好像依然还可以在罅隙间窥得些许影子。尤里安突然想起王耀，活过了五千年在容貌上看起来却跟他没什么区别，大概在千百年的时光里建筑科技这些真切看得到的东西总是不断翻新发展着，但骨子里依然存留传承着古老的习惯。
也是，只有尚且活着的人们才有资格去迎接新的未来，已逝的故人早就以永恒的姿态定格在了过往的某日。

斯捷潘跟在尤里安身旁走着，抬起手扯了扯乌/克/兰人的头发「今天是中国的中元节。」
看见对方并未回应他倒也毫不在意，接着自顾自地说下去「 听说中元节当天地狱会把所有的鬼魂放回人间，所以他们会在这一天祭祀死去的人。大概那些鬼也可以趁机回来看看想念的人——不过都已经死了，再说什么也没用了，不是吗？」
尤里安记起这个日子好像是地府门开百鬼夜行的日子。想到这儿他看着路口明灭不定的火光轻轻笑了笑「斯捷潘，你喜欢这个日子吗？」
后者闻言一怔，盯着尤里安看了一会儿，直到确定对方是在自言自语后才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为什么不喜欢。能回来看看你现在狼狈的样子，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所有人都过得很好，比你在的时候要好的多。」向来高傲自大的你如果是活着的时候被人这样告知大概会怒不可遏？可惜现在你已经没有能力惩罚不敬者了。
他对斯捷潘的死亡始终抱以暧昧的态度，只是往后的年岁里他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这个曾经奉之为王的人。或许他的死对于尤里安来说真的是件好事，从此尤里安在任何时候对他加以嘲笑都不会再有任何的反击。
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毫无顾忌的去回忆他。
「还是跟以前一样，死撑着不低头。明明对现状头疼的要命。」虽然斯捷潘知道尤里安听不到，但他还是回击了过去。就像多年以前他们日常的互嘲一般「你为什么还会提起我。」

尤里安抬头望向积着阴翳的天空。是谁说人死的时候会有流星掉下来着？斯捷潘死的那天晚上他特意看了看，所有星星都好好地在夜幕上挂着，但那个庞大的帝国确实已经分崩离析「有次路德维希跟我说。只要还有人记得我们，我们就不会消失。」
如果被彻底遗忘了，那就真的死了。
乌/克/兰/人顿了顿，轻轻咬住唇——那天斯捷潘突然就扯过他，重心不稳的尤里安措不及防地摔在对方怀里，然后斯捷潘吻了过来。他被沙/俄人抱在怀里，微热的温度隔绝了周围的寒冷，放开时对方说了什么可他没听清。
「那为什么我会一直记得一个已经死了的人。」
「难得你在这种事上也会别扭——不坦率点吗？」斯捷潘好笑的看着尤里安，乌/克/兰人的眸子里落了些浅浅的黯淡「之前谁说哪天我死了会很开心来着？」

走过路口时尤里安看清了当地人的动作。折的精巧的金元宝和纸钱被火舌吞噬着化成灰烬。
橙红色火光里映出斯捷潘的身影。尤里安看着他，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笨蛋。」斯捷潘抬起手，轻轻抱住了尤里安。
——都说了，地狱的鬼魂会在这天回来看怀念的人。